我手寫我心

這月初，我的姑母病逝，昨天姑丈為她舉行告別禮，今天舉行葬禮，我與爸參加了。

我由小至大，我姑母疼愛我。小時我很喜歡吃蘋果，姑母每次來我家總買由加拿大運來的蘋果；有一段時間我喜歡吃曲奇，拜年時，姑母會帶二磅重的藍罐曲寄來我家。這幾年，我沒什麼特別愛吃，姑母每次來我家時，她會買合時的水果來，她從不吝嗇。二十二歲那年，我的鼻子動了手術，而動手術的醫院離我家很遠，我媽不知怎去，姑母聽了後，主動去接我回家，她家離醫院也很遠。姑母喜歡男生多於女生，但對自己的女兒和我這個侄女，她從沒分男或女。

姑母前幾年已患癌，去年再復發。今年我去她家探望她的次數多了，這月初去廣州前二天，我也再次去醫院探望她，這次的探望與前幾次去醫院不一樣，這一次，她的精神很差，不太能說話，要用氧氣機幫助呼吸。我到了醫院後，姑母沒即時叫我的名字，姑丈跟姑母說我來了，姑母很不容易才叫我的名字。我由６：３０站到７：００才離開，其實我不想那麼早離開，我是給姑母趕走的，我明白，她那時很辛苦，與我聊不行，讓我看著她，她過意不去，這次我第一次給姑母趕走，也是最後的一次。過了二天，我去了廣州看患癌的舅舅，回到後，我算算那天再去看姑母，怎料，由廣州回來不到二天（見了姑母的第四天），我媽告訴我，姑母離開我們了。我沒傷心，更沒流淚。這幾天，姑母的聲不停在我耳邊響起，我回想很多與她一起的片段，前晚還做了一個惡夢，姑母的頭掉了，四處滾動，表哥表姐幫我阻攔姑母的頭，不碰到我。

我不是不愛我的姑母，我愛她。看到她已辛苦一段時間，她半突然的離開，也許是她的福，我知患癌很辛苦，病人很痛，救生不得救死不能。她根本不可能痊癒，早點離開我們，也許是好事，因為她不用再受苦。前三年，一個好友也是患了癌，有一天在家中突然逝世，她妹妹當天打電話給我，我也是一樣的沒反應，只是覺得突然，我沒出席告別禮和葬禮。十多年前，有一個舊同事患癌，她逝世那天，我和同事們在她病房外面等，她老公跟我們說她剛離開了，不少女同事哭了，而我，也是沒反應的。

我第一次參加告別禮是１７歲，那次是我爸的哥哥離開我們，其後二個姨母，爸的嫂嫂，我自己的朋友，沒有一次，我是哭和流淚。我這樣的冷靜，這個不太像我，平日我看到感人的故事我會流淚，男友做了一點感動我的東西，我也會流淚。也許，今年舅舅也會離開我，我猜，我多是仍是這樣的冷靜。不知若干年後，我的爸媽離開我，我還能這樣的冷靜，我不曉得，我猜有很大機會也是沒什麼反應。

我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嗎？也許看著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因病受了很多苦，我才捨不得他們再繼續受苦，雖然他們離開我，我們以後不能再見，但從別的角度去看，他們的離開，也許是解脫，不用再受苦。很多年前我曾問我的男友，要是我死了，他會有什麼感覺？他說不會當我死了，只是當我去了別的他不能找到和聯繫我的地方，當時我聽了有點不高興，但想了一想，我笑了，因為死了，以後不能再見，要是去了一個不能找到和聯繫的地方，有一天會再見。他這答案很笨，但也真心。

此外，我還覺得在世時，應好好對自己的所愛，生前不好好對待，死了後怎好有用嗎？前二年我在醫院檢查時，我住的病房隔鄰的病房突然有人大叫，護士和護理人員們跑去看看，原來是一個已患重病的老人家突然斷氣，她其中二個家人大叫，那時也嚇倒了一些醫護人員，其後有一個醫護人員回到我的病房時，不高興地自言自語說：’那個老人家已在醫院住了幾個月，平日很少來看，老人家死，突然狂叫，那是什麼態度，死了才珍惜，很不該。’我很同意這個醫護人員的說法，死了才珍惜很不該。前三年好友死，她的家人沒怪我不去告別禮，因為她的家人知，我朋友再患癌症後到死的一年多裡，我很關心她和常哄她，而告別禮只是儀式。

我就是這樣的一個怪人，有時我的冷靜超乎一般人想像，我不是冷血，我愛我的親人和朋友的。